他的目光落向徐公怀中,那篇已被包起的卷轴上。
卷中墨字映入周逸眼底。
这是一篇檄文,由徐公在大半年前亲笔所著,却从未公诸于世的《平南令》。
洋洋洒洒上万字,述说了岭南祸患的成因,既有妖魔作乱之因,也有帝皇失德官员腐朽之故。
现如今,他辞官离京,携手大妖,前来岭南,只为拨乱反正,平定匪患,重塑岭南气运面貌,为岭南百姓送千万亩良田。
而他徐文台,则以自身性命和文宗命数为担保,留在岭南,陷于地底深处。
只要岭南气运一日不变,他便一日深埋于地底,做那无声无息,永不出世的活死人。
……
“徐公啊徐公,你曾亲口说过‘有道之日,鬼不伤人。观德之时,神无乏主’。
当天地有秩,人间道德昌盛时,鬼怪便无法伤人,反而会奉百姓为主。
多少读书人,将其奉为圭臬,以为警钟,效仿你,远离鬼神,不信术道,只信自己。
……可最终,你却依靠起你最想远离的存在,借助神鬼信仰之力,抗衡宫中妖魔。”
周逸轻叹口气。
他自然明白,若非徐公实在是走投无路,又岂会被平江君说服,与这头应劫大妖联手,布下龙猿斗法之局,用以平定岭南之患,收获功德气运。
可想而知,在徐公心里,唐国运势之危,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然而周逸却隐隐感觉,徐公和平江君的这一局,仍有破绽,并非十全十美。
不过他也已经传令地府,命黑无常率领三名鬼帅,陈兵千万,于岭南地底,以防不测。
时间进入最后一天,敖逆天与平江君的斗法之战,也来到了最为激烈的时刻。
千丈黑龙与千丈白猿穿梭云雾,边战边走,所夷平的险峰山川,遍布了大半个岭南道的荒郊野岭。
犹如两台巨大的牛车,犁地万里,将岭南道几乎开垦了个遍。
在这些土壤上进行种植,哪怕不种粮食,单种棉花果树茶叶,也都十分适宜生长。
而一些能够藏匪匿盗的穷山恶水、谷壑深峡,也在平江君的有意引导之下,被一龙一猿的战斗余波震碎荡平。
这些天里,剩余的数十万岭南叛军,也都如同丧家之犬,四散逃亡。
他们要么葬身于山崩地裂,要么只能逃向那些有着重兵把守的岭南郡县。
那些郡县早有徐芝陵提前布置好的精兵强将,面对慌了神的叛军,守军们以逸待劳,自然是手到擒来。
而早在六天前,龙猿之战开始时,岭南郡县中的百姓们,就已经有所察觉。
各路高人虽然结阵施法,防止气机扩散,却隔绝不住声音的传播。
这六天来,远处那山崩地裂、雷霆暴雨的声音,经久不绝,日夜回荡,虽然距离郡县相隔甚远,可也如同敲鼓一般,发出闷沉的声响,萦绕在百姓们耳边。
每日里都有官兵武人,江湖豪侠,骑上骏马,前往打探,可见到的却只是深不可测的灰雾。
从灰雾中,释放出一股无形巨力,将他们给阻挡下来。
百姓们听闻消息,自然无比恐慌。
可从前天开始,前去打探的官兵豪侠们,却带回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距离郡府县城一百多里外的那些山势险恶,藏积着阴煞瘴气的高山险峰,竟然全都被夷为平地,有的变成了沃土平原,有的则直接变成了良田。
带回消息的官兵豪侠们,说话的语气中透着复杂与古怪。
至于得知消息的百姓们,他们可不在乎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他们而言,这简直就是今年最好的消息。
岭南多穷山恶水,耕地本就无比稀少,这才导致粮食短缺,难以抵御灾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