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并未一帆风顺,但总的来说还不错。
每年都有我们的人入朝为官,他们大多选择履任吏部,好安排后来者去往更关键的职位。
他们站稳脚跟后,给我送来很多书,以及朝堂信息。
都是极聪明的人,也很有胆量。我能做的事仅仅是为他们安排一两个贴身侍卫,希望他们活得长一些。
镖局的密室里堆积的卷宗越来越多,我开始试图还原当年灭国的真相。
线索细碎,真伪难辨。
我从没说过要为皇族报仇,大家却默契认为我一定会这么做。
他们等了好几年,仍未等到复仇的命令。
有些人对我越发恭敬,笑眯眯地弯腰行礼,从不质疑我的任何决定。而另一些人则不然。
何亦欣带人偷偷把忠勇侯邵猛的副将抓了,我得到消息带人赶到时,李家死尸遍地,副将李豪奄奄一息。
何亦欣正捧着一卷万字长文,对李豪义愤填膺大声宣读,要他承认当年杀害楚国名将方半墨的罪行。
李豪的脑袋鲜血浸染,一只眼睛肿到睁不开,脸上青青紫紫无一处完好。他歪头,用仅剩的一只眼藐视何亦欣,攒足力气喊出一句话:“国战!士无罪!”
彼时我已年十九,再过数月就要参加科举,而何亦欣已连续两年成为科举的主考官。
那卷长文写得字字珠玑叩心泣血,何亦欣不愧是能做主考官的人。
可他这样做,我不赞成。
我耐心听何亦欣读完,向他做了个揖,然后示意弟弟去把李豪身上的绳索解开。李豪说得对,士无罪,有罪的是那些谋划之人。何亦欣把事情搞反了。
在场除了李豪,都是相互熟识的楚人,谁也没料到,何亦欣的侍卫突然挥刀捅入我弟弟的小腹。
“知辰!”我惊叫,感觉自己的心口亦有鲜血流出。
电光火石之间,弟弟没理会伤口,伸手勒住行凶之人的脖颈,后退直到背抵白墙。
只要我一声令下,那人立死。
我从容又行了一礼:“请教何大人意欲何为?”
何亦欣倨傲地抬着下巴,用眼角余光瞥视我:“陆知川,你太过妇人之仁!”
“是吗?”我尽量温和一些,“就因为听风没有为皇族报仇?”
“不错!十年了,你从未下过一道复仇的命令!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枉我们尊你一声公子!”
“听风为楚人谋生存,十年前如是,现今亦如是。”这才是听风计划最重要的事。
“少找借口,你就是懦弱!只想像条虫子似的活在水沟里!”何亦欣激动地高声咆哮,他身后数人都赞同点头。
“咔嚓”一声,弟弟把那人的脖子拧断,然后捡起地上的刀护在我身前。
我很无奈:“以诸位的学识,我很难把这事讲明白。”
“难道我也听不懂吗?!”何亦欣更加激动,双手攥紧微微发抖。
“没错,你也不懂。”我的目光盯着弟弟脚边的一滴滴血迹,“只因我从未明说,就判断我从未做过。呵呵,就这个水平,你怎么可能懂?”
何亦欣怒极:“无知小儿口出狂言!当年不过是被你误打误撞想到这办法罢了!慈不掌兵,陆知川你还是回去好好温书,准备科举罢!”
我转头看一眼蔺渡,他对我笑了笑。
很好,蔺渡知道该怎么办。
我再次把对面每个人的脸看一遍,他们都曾主动跪下给我磕过头,说我让他们的人生更有意义。
果然每一种改变的背后,都有代价。
我的命令言简意赅:“就地斩杀。”
话音刚落,蔺渡抬手把剑掷出去,正中何亦欣的门面。他倒地时还有呼吸,无法挪动四肢,只能睁着眼看双方陷入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