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碗红药,孟星澜没有等很久,不过几日之后,裴相就给了她答案。
三月初九是孟星澜谎报的生日,裴相当真了,承诺给她一个十八岁成人礼,永生难忘的生辰。
这只是普通的一天,既非节日,也不休沐。早晨裴相带侍卫如常离府上朝,孟星澜则吃过早饭带着婢女在府里闲晃。
天气一日暖过一日,树木草丛逐渐郁郁葱葱。裴相的花园里什么名贵花木都有,杜鹃桃花虞美人竞相开放,还有些她没见过的花华草草也都争妍斗艳,红红紫紫煞是好看。孟星澜慢慢逛着,暗自揣度今日裴相会怎样为她庆生。
转到裴相的书房门口,她一眼就瞧见还孤单站立在草丛中的小松树,不觉唇角微翘。裴相是个艺术家呢,不仅热爱画画,还设计珠宝,更为她打扮了一棵圣诞树。
可他也是个疯子,为了逼她想起往事,不惜放火烧了幢房子。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没想起来,没有呼唤他的名字,一定会葬身火海。
这几日过得看似风平浪静,实则艰难。
明面上,她就当做自己毫不知情喝过药,平时该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夜夜去书房陪坐。有时下棋,有时读书,有时干脆什么也不做,听他骂人玩。
相爷骂人真是精彩,三天不带重样,偏偏还骂得挺有道理。她听得津津有味,还跟着学了几句,惹来相爷一顿嘲笑,说她只学了形没有学神,骂出来不是那个味儿。
天晓得是哪个味儿!
孟星澜翻个白眼路过书房继续向前走。大风拂过脸颊,带来春日的气息,花香混着青草香味直往鼻孔钻。
暗地里,她和陆肇,蔺泽,因为听风公子的事,不似往日般无条件信任。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她都习惯性地迟疑一下才能继续。她知道他们看得出来,可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以往她不是不知道陆肇身份复杂,但她向来尊重别人的秘密,并不打听。可如今,她和陆肇因为如何处置裴相起了嫌隙,于是听风公子变成一堵心墙,一边是她,另一边是陆肇和蔺泽。
内院门口依然有侍卫守着,非请不得入内。她远远朝里张望,仍旧没见到一个侍妾的身影。
那个六笛,她还挺想见见的。要是能套几句话就更好了,她总觉得六笛这个人很关键。
转过一圈,她有些乏累,去李大夫那儿喝过药便回摘星居歇着。
蔺泽在一楼小厅,见她回来行了个礼。她冷漠点头,然后转身上楼。
二楼书房里,孟星澜独自坐在书桌后,手指翻过一页佛经,口中跟着诵读,强迫自己清除杂念保持镇定。
只有冷静才不会犯错!
为了一碗红药就非得要裴梓归的命吗?当然不是。
这碗红药彰显了裴梓归和她不对等的关系。口口声声一家人,可自己的小命分明攥在他手里。不声不响给一碗红药,却不给任何说法。
那么未来还有什么等着她?这才是她所害怕的,她如蝼蚁一般被裴梓归攥在掌心,毫无自由。
想要结束这种关系,要么裴梓归死,要么她逃回大周。可是……大周还有位和裴相交好的听风公子。她逃回去有用吗?
佛说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要按这个说法,她和裴梓归注定是一场孽缘,死一个才能缘尽。
真讽刺啊!她居然想除去当年救她命的人。
可是,要杀裴梓归谈何容易?陆肇知道了她的意图,肯定格外防备。
她也不能趁着陆肇不在,冲动之下直接一刀捅死对方。她是周人,如果明着杀了裴梓归,说不得这事要闹成两国纷争。她只想低调活着,并不想成为历史的罪人。
裴梓归当时没能在明面上杀了她,同样的道理,她现在也不能在明面上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