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童睡得不甚安稳。
“星星!星星!”睡梦中有人叫她。
是妈咪!
她闻声望向母亲,母亲正在门口穿鞋子,微胖的身躯随着把脚挤进鞋子里的动作扭来扭去,右手拿着手机。
母亲的声音絮絮叨叨“丽萨来电话说感冒了,不能来照顾你!所以你得跟我去上班!快点儿过来,我给你穿外套!”
她有些疑惑,回头看到桌上的电脑正在播放电视剧,画面上满屏粗大的英文。
“父亲”
“对不起”
“我辜负了你”
“星星,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快点儿!要迟到了!”
她朝着母亲的方向偏了偏头,身体不动,眼睛还恋恋不舍盯着屏幕,文字翻得很快,她不想漏掉任何一句。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不得不发明新的规则”
后面还有,可她没机会看了,母亲跑过来拉她的胳膊,强迫她站起来往门口走。
“我说的话你总是当耳旁风!星星,我一个人带你已经很辛苦了,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这句话,她听了很多遍,类似这样的话,母亲每天都说。
星星站在这间破旧公寓的门口,任由母亲取下衣帽钩上的深红色羽绒服,帮她穿上。接着又取下围巾,圈在她的脖子上。接着是帽子和手套。
母亲蹲下来给她拉羽绒服拉链,仍说个没完“你怎么不回答,在幼儿园也不跟别人交流,又不是哑巴,说几句应几声啊!我说的话你永远当耳旁风是不是!”
星星转头看向客厅。
刚刚她就坐在狭长客厅的餐桌旁,桌子上除了笔记本电脑,还胡乱堆放了几本医学书,什么《医学微生物》、《流行病学》,《外科护理》之类,那是她母亲看的。
餐桌的另一头整整齐齐放着一副国际象棋,仅剩的一点桌面上,有两个吃空的深碟,上面两把不锈钢叉子,碟子底部留着番茄酱的痕迹。
几把旧椅子围着餐桌,不锈钢椅背并不光亮,人造革破了好几个洞,海绵外翻着。
这是个装修多年的旧公寓,墙纸上有不明来源的各色污渍,家具款式陈旧发黄,客厅往里有一间卧室,门虚掩着,窗帘没拉开,看不清卧室里的情况。
“爹地呢?他上周末没来看我。”扫视这间公寓不需要多久,她面无表情转回头问母亲。
“不知道!要么在哪个阴沟角落里吸叶子,要么在警察局里拷着。死烂仔!”母亲整理好她,又给自己拿外套,一边不厌其烦再次强调,“你长大可不要重蹈我的覆辙,不要跟不学好的人混在一起,烂仔永远是烂仔,长得多帅都是烂仔!”
“你记住!自己学习好工作好才是真的好,不要指望男人永远对你好!答应我,听到了吗?”母亲穿戴完毕,哗啦一声用力拉开公寓大门,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她被母亲牵着不得不快步朝前走,长长的走廊里路过一扇又一扇公寓门,大多数门上都挂着藤条圣诞花环,绿色枝叶围成一圈,点缀红色和金色圆球,有些讲究的花环,还系上大个儿铃铛和金边红色缎带。
星星有些羡慕,她家的那扇门就没有挂。
芝加哥冬天的街头毫无悬念笼罩在狂风厚雪中,举目望去白茫茫一片,只有人行道上的雪被人来来回回踩踏,变成污泥一样的颜色。
母亲去地库把车开上来,让她到一楼大厅看看有没有信件,然后在公寓楼门口等着。
她们母女住在这里很久了,老邻居也不少。黑人老爷爷蹲下身来跟她打招呼,慢悠悠地,友善地说,“圣诞快乐啊,中国娃娃!”
星星才五岁,虽然有一点混血,但几乎忽略不计,看着就是个中国人的长相。
她剪着童花头,齐刘海下的眉眼略深邃,眼珠比亚洲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