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殿中。
朱莲壁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但难掩他瘦小身躯在份量极不相称的龙袍下颤抖。
这是一种极度自尊和极度自卑的混合。
黄道周心里暗叹,只是他无法抗拒来自内心那份打小就养成的忠君思想,哪怕,为之付出他的所有,甚至生命。
“陛下,吴王未必真会谋反,他领兵多年,岂能不知道攻其不备的道理……既然明示,可能只是震慑、恐吓罢了……以老臣之见,既然吴王所请,是为增援汝宁,陛下何不……!”
朱莲壁带着一种极度亢奋的神色,连连挥手道“朕不惧他……对于他要谋反,朕早有防备……早当年他牵着朕的手,走上奉天殿玉阶时,朕就知道,必会有这一天!”
黄道周苦劝道“无论吴王是否真反……此次必定引发国朝内乱,此消彼涨,削弱的还是我朝北伐实力啊……!”
“不,自古以来,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内患不除,何以平天下?”朱莲壁大声道,“他以为在京城之中布设长林卫、在朝堂安插眼线,就可掌控朕……可朕也不是任人摆弄的傀儡……嘿嘿,朕有禁军、右营,更有……借此机会,朕正好诛奸贼、平乱臣!”
黄道周骇然,急道“陛下万万不可……臣其实心里清楚,之前各府暴发民潮,背后有着陛下操纵的影子,正因为如此,臣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吴王的邸报中,提及此事时也是敷衍了事……原本想着,陛下毕竟是天子,确实不能臣轻臣重,可这只能是威慑,绝不能付诸于行啊……若陛下真将吴王诛杀,损失的……也是我朝实力啊,臣恳请陛下三思!”
朱莲壁喉咙发出一声古怪的“呵呵”声,“首辅莫以为……朕是真不知道你向他效忠之事,只是朕宽仁,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可若你到了此时,还为他说话,那就别怪朕……无情了!”
黄道周愣住了,他的心开始破碎,一边碎一边纷飞。
这已经感受不了疼痛,而是,绝望!
人最悲哀的不是死亡,死得其所,反而是种解脱。
可若人的死,被对立的双方皆视为叛徒,而本人却一直自认为守护忠义,那就是一种悲哀了,撕心裂肺般的悲哀。
一个不起眼内侍,匆匆进殿,在朱莲壁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朱莲壁不再理会黄道周,顾自向那内侍低声下了几道命令。
黄道周彻底明白了,皇帝召回自己,不是真要向自己问计讨策,而是,不让自己出宫,为吴王出谋划策。
可……陛下啊!臣在吴王心目中,恐怕连马士英都比不上,又何须向自己问计呢?
黄道周苦笑起来。
……。
吴王府中。
相较于城中暗流汹涌的局势,王府反而显得忙而不乱。
府卫、随扈虽然已经集结起来,可没有吴王命令,不敢行动啊。
满城的长林卫也无人去聚集,朝中重臣也无人去说项,右营中安插的将领也不去联络。
而吴争自己甚至还洗了个澡,换了身便服。
马士英和冒襄是真想不明白了,吴王究竟在作何打算。
按理说,这“逼宫”的声势都造出去了,怎么着,那也该部署相应行动才是。
可马士英和冒襄就算想不明白,也不敢此时进入内室,去劝说吴争。
因为,吴争洗澡前对黄昌平下了一道严令——不得允许,擅入者,斩!
马士英和冒襄是真急得跺脚,吴王对外通告发得太早了,这整整一下午,再加上入夜到子时……这不是明着给皇帝准备的机会吗?
……。
马士英和冒襄担心得没错。
从午时吴王令付出之后,无数股人潮,出现在通往应天府各门的密道上。
人群少数不等,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