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仰赖,高竹国政简民丰多有此人功劳。
这些和离都知道,而且他看得透彻,田相国这样的人多半原则性不强,就算有——息事宁人,便是他最大的原则。
正因为祁山当日提到了田仲,和离才能毫无顾忌地出此下策。他稳步走到祁山身边,错过他肩膀,站住脚,突然转身。
刚刚行礼的暗号还有目光交汇达成的共识让这两个人配合无间,和离转身一刻,祁山向右侧弯腰,伸直双臂屈右腿蹬紧左腿,注满内气的两手如铸铁般上下分开,中间无端显现一条缠绕在手的弓弦。
祁山搂膝拗步,手臂摆成弓臂同时,落后半步的和离从他的后领口下抽出一支长箭,将箭翎直搭在弓弦中央,再退一步,拉弦,目对弦、弦对簇,箭簇直对满脸诧异的祖父——松文王。
伶官也动了,纸人轻巧地摸出怀中短笛,横在唇边,于哭灵声中巧做断肠之音。
内气随音韵从他与和离中心扩散开来,殿外杨柳摇落花散如雨,堂上有人昏倒,余皆为木偶,松文王惊觉起坐,而心神已被笛音暂摄,眼中所见恰如黛色苍烟,迷茫间只叹,南国花正好。
乱花渐已迷人眼,分不清纸扎还是残红纷落天地,和离狙击一箭有似霜枝抚园,避无可避,松文王看清楚时还只当落花入目,竟被寒霜贯穿左眼,再钉到殿后一名侍卫身上,他方才跌坐回座中神魂俱碎。
曲终肝肠断,盈盈红泪满红绡……
这场笛音花海下的送别盛宴就发生在一瞬间,因祖父松文是弓神修为,又因祁山摆成的人弓不具备竹木回弹之力,弱于真弓,和离便在箭矢上倾注起全部内力,更兼瞄准和搭架,此刻是他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瞬。君臣、祖孙,义断情绝,就全包含在这一瞬之中了。
笛音骤停,跪地众臣没昏过去的也都吓呆,而回过神的侍卫却慌忙抽刀取箭,要灭掉和离替老国君报仇。
“尔等想要造反不成!”
祁山丢掉弓弦,扶着和离一声大喝。
“嗯?”
他另只手臂直指正准备张弓的侍卫首领,横眉怒目言道“太子得到可靠消息,东楼国从玄洲请来妖人,对老王上松文施以蛊惑之法,所以他才要废掉太子另立他人的——真正的松文王早就不在了。太子也是万般无奈才决心除妖,你们想干什么?伶官院主刚刚也出手帮过太子,难道你们连他也敢冒犯?若是承天观追究起来,国家还要不要了?”
这番话起了作用,首领和一众侍卫先后停手。没人相信什么妖法之说,但有一点,松文王已经高升了,那么祁山口中的太子就顺理成章成为高竹国的新君,弑君的罪责无论如何担待不起,就算能于此地杀死和离,将来再谁当王也不会放过他们,何况还有仙道院。
和离这时也缓过口气儿,他摆脱祁山站直身子,扫视过殿内殿外的侍卫后,虚弱开口“还不把刀弓都收了?像什么样子。”
首领摆手,先自弃弓丢箭,其他人也全都领命收起武器站好。和离点点头,“你们都是我爷爷最亲近和信任之人,并无过错,加一级俸禄,从明日起,编入禁军。”
那首领勉强抱下拳,神色中多有不满,和离不再管他,走两步过去搀扶田仲。伶官适才吹笛时,按和离的吩咐特别留意相国,所以他并未昏厥。
“田相国,”和离看着他说“你我之间无需多言,只问你一句话,愿意还是不愿意,留在相国位上辅佐我?”
田仲叹口气,他从震惊当中清醒过来,第一想到的就是辞官回家养老,不蹚这潭浑水。可竟被和离看穿,堵了他的嘴。“殿下,老臣……”
“好,你愿意就最好了。”和离不让他说完,接道“田相国心里装着国家,无论做什么请一定先为国家设想,如今的局面,也只有你能带领群臣使我国避免骚乱,你可不要辜负我的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