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仅以怀念,不能存活一个真实的人。除了凰唯真。
姜望自然是要回重玄家的,但出得李家大门,略瞥了一眼,便径直走到一顶大轿前。拂开轿前的护卫,将轿帘拉起来,看着里面正坐的霍燕山。
四目相对,霍燕山微笑示意。
“李家刚出了事,你守在这里,会让人误会。”姜望不太和气地说。
“不会的。”霍燕山和缓地说道:“我跟摧城侯报备过了,我在等你。”
姜望略略挑眉:“没人告诉我。”
霍燕山道:“我叫他们不要通知的。不是很紧要。”
姜望也就随意起来:“哦,什么事?”
“陛下召你入宫。”霍燕山说。
“……”姜望看了他一眼。
这倒确实是整个齐国“最不紧要”的事情。
霍燕山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请吧。”
姜望也就掀帘入轿,坐在了这位大内总管旁边。
有时候回想起过去的事情,总觉得像是昨天才发生。
可时光分明已经流逝了很久。
早已物是人非了。
天子身边的韩令,都换成了霍燕山。换了好几年。
临淄城还是那座临淄城吗?
大齐皇帝召见的地方,仍然是东华阁。
姜望自不是最初来此的模样。
但天子还没到。
所以他仍是孤兀地在这里等着。
他仍然在修行中度过等待。
修行之中,不知时间流动。
直到霍燕山再次推门进来,小心地侍立一边,姜望也就睁开眼睛。
天子大步走了进来。
姜望深深一礼:“草民姜望,拜见天子!”
天子随手一抬:“免了吧!即将真君了,往后你也是君,可以见君不拜。”
姜望道:“草民拜的不是君,是草民心中亲近的长者。”
天子摆摆手,在平日看书的位置上坐下了:“这些话听多了也腻。”
姜望幽幽道:“草民已经很久没回来。”
天子‘呵’了一声:“漂亮话你当只有你会说?说得比你漂亮的不知有多少!”
姜望道:“草民只是说真心话,不是说漂亮话,您——”
“别解释,懒得听。”天子顺手取过一本奏折,一边打开看,一边随口问道:“等了很久?”
姜望道:“差一刻就满三个时辰。”
天子将视线从奏折上抬起来,看了他一眼:“算得蛮清楚的。”
姜望道:“我不善虚言。”
天子看着他:“你今天是来算账的?是不是什么都要与朕算清楚?”
姜望低头:“草民没什么可以跟陛下算的。”
天子这才收回视线:“刚刚也在修行?年纪轻轻都这个境界了,怎么还这么辛苦。”
姜望道:“陛下尚言不能遂意此生,况乎姜望?我不敢懈怠。”
当初天子问他所求。
他说求洞真之法,求真人无敌,求斩心中块垒,求得遂意此生。
如今几乎都实现。
大约只剩最后一个,“遂意此生”。将要用一生去践言。
但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有人看到了,有人看不见。
齐天子也沉默了片刻。
最后皇帝说道:“玉郎君今日与朕辞行。说他以后要侍奉老母,不再来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