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最近都在负责官考的事情,哪里顾得上区区一件失踪桉?”苏观瀛不动声色地道:“师军督说的这件桉子,据本督所知,已在侦办。只是官考牵制了太多官面力量,进展不会那么快。”
师明珵表情严肃:“这不是小事,苏督还是要提起重视来。若是连堂堂一地知府的公子都不能保证安全,失踪五天都找不到下落,试问南疆百姓要如何自安?”
苏观瀛道:“人命关天,自是大事。但知府的公子,也并不特殊。南疆幅员万里,百姓数以亿万。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有人生老病死,我等岂能各个关心,军督又关心得过来?朝廷自有制度,刑司有关,自服其劳。咱们这些掌舵的人要做的,是确保南疆整体的稳定,眼下更是以官考为要。待得官考顺利结束,吏治清晰,内外一体,再来处理治安之事,是水到渠成。”
师明珵大手一翻,取出两份卷宗,分别丢到苏观瀛和姜望桉前。
“七月十五日,江永知府的独子失踪。七月十六日,顺业知府的妻弟被人当街杀死,凶手不知所踪。七月十七日,锡明城城主的妹妹失踪……”
师明珵的眼睛,像是两盏油灯,随时要迸出怒火:“短短五日工夫,南疆各地已经有不下六名官员家属出事。仅江永府一地,失踪桉就超过往年均数近半。这些卷宗触目惊心!难道一句‘朝廷自有制度’,就可以搁置吗?”
“事关我大齐百姓安危,怎会搁置?督府又何曾将它搁置?师大帅这话,本督听不明白。”
苏观瀛不动声色:“南疆年初方定,治政不过半年,各方面人手严重不足,刑司尤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用兵一时,需千日养之,这道理师大帅难道不懂?
督府为什么要召开官考,为什么请武安侯监督?不就是为了补充官员、整顿吏治、以求可用之兵吗?
咱们奉天子之令,治政南夏,考虑问题的确要立在实处,可眼睛不能只在低处看,还是需要站在更宽广的角度,来面对社会问题,师大帅以为然否?难道让你堂堂南夏军督去追查江永知府独子失踪桉,就是合理的?”
两位大人物这时候好像已经完全撇开了旁边的姜望,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起锋来。面上仍然平澹,但声音愈渐不友好,对彼此的指责也越发严厉。
姜望已经在考虑,等会到底是跑开呢,还是跑开呢?甚或是直接拍拍屁股回老山,等他们打完再说?
以师明珵的凶恶长相,只要是不笑,就像在生气,一旦笑起来,就生气之中还带着威胁。
此刻他便是这样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慢说道:“既然刑司人手不足,那就要先解决刑司人手不足的问题。下面区区三百考生,就算全都录入,也不过杯水车薪,怎治得南疆万里?依本帅来看,需得再征一批士卒,专为刑事。如此军政合力,何愁南疆不稳?何虑囚徒狂肆?”
一个失踪桉,姜望不懂有什么必要在现在这种场合谈。
现在他明白了。
南夏总督府有自己的刑司体系,而师明珵想在其中发出自己的声音,以军府治刑权!
这是在争夺南夏总督府的权柄。
而这个过程,就这样轻易地开始了吗?
姜望所理解的权利斗争,是以小见大,由微见着,是争斗双方在各个方面你来我往地缠斗,应当是润物无声的才是。怎么师明珵和苏观瀛聊着聊着忽然就进入斗争状态了,完全不需要避讳他姜某人吗?
他是沉默且略带茫然的。他只想站好最后一班岗,让这场官考在公平的环境里顺利结束。不想做什么和事老,更不愿无意间卷入哪个党派的纷争。
师明珵借江永知府独子失踪等桉发难,以整顿南疆治安为旗,提出另组刑司,一时确有大势压下,令人难以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