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江市的江北区在建国初期被定义为工业区,这里聚集着大片的厂房、公房以及私房。红霞路是江北区的一条主要交通要道,十几公里长的道路两头,一边是工厂区,一边是住宅区。厂房、公房和私房三片区域就这样被一条马路衔接串联了起来。
红霞路的两侧还密密麻麻地延伸出许多曲曲折折的小马路,整片交通网络就好比是一根树干上叉出许多枝干一样。
安家便在这其中的一条小马路上,是一片私房中的其中一栋。这还是安达飞的父辈当年南下时安置下的一片产业,如今移交到了安达飞的手中。
这是一栋带阁楼的二层砖木结构小矮房,每一层的层高都不高。由于建造年代久远,现下已显出了一副破败的模样。可在四十多年前,这是安达飞一家人到达浦江市后唯一的栖身之所,是他们一家人背井离乡后唯一能给予彼此温暖的处所,即便如今它的样貌已颓败,但它在安达飞心中的分量却是有增无减的。
推门而入,迎面便是一间十来平米,兼具厨房和餐厅功能的客堂间;穿过客堂间往里走,中间部位是一部木质手扶楼梯;最里面则是一间同样十来平米的卧室,目前居住其间的是安达飞。顺着楼梯来到二楼,一边是安淮生夫妇的卧室,一边是安浦生夫妇的卧室。带有一扇老虎窗的阁楼则被安排成了孩子们的小天地,两位女孩蜗居在其间,她们分别是安淮生五岁的女儿安然,和安浦生四岁的女儿安心。
1995年的11月,浦江市已是深秋,红霞路两边人行道上栽种的梧桐树已经开始纷纷落叶。金黄色的落叶铺满了整条马路,给这条单调萧瑟的水泥路穿上了一层厚厚的绒衣。人们行走在上面,脚底下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仿佛凑响了秋天里的一曲交响乐。清晨或傍晚时分,总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小朋友背着书包,跳着脚,一路上踩着枯叶,蹦蹦跳跳地前行着。
晚上八点半左右,路边街灯昏黄的光线穿透老虎窗上薄薄一层绒质窗帘,氤氲在小阁楼低矮的墙面上。安浦生的妻子田静,一手端着一个托盘,一手扶着楼梯扶手,正吃力地在通往阁楼的扶梯上攀爬着。为了防止托盘中的两杯牛奶翻洒出来,田静走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十来平米的小阁楼低矮逼仄,最高处不足1米5,成年人根本无法在其间直立行走。田静猫着腰来到了老虎窗底下,这里有一张小桌子,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小桌上,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小桌子的两侧,贴着房梁的下沿,放置着两张小床。两个已经洗漱完毕的女孩,正坐在各自的床上,互相说着悄悄话。她们见田静上到阁楼上来后,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
“趁热把牛奶喝了,然后乖乖睡觉。”田静一本正经地命令道。
“妈妈,给我们讲个故事吧!”安心突然撒起娇来,“你好久没给我们讲故事了。”
田静虽已一脸疲惫像,可当她触及到女儿投向她的那双大眼睛中忽闪而出的渴望眼神后,还是不由自主地心软了。
“好吧,那就讲一个吧!说好了只讲一个故事,讲完你们就乖乖睡觉。”田静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牛奶递给两位女孩。
“好。”安心满心欢喜地答应着。
“你们想听什么故事?”田静温柔地问道。
两位女孩沉吟了一会儿,异口同声道。
“丑小鸭。”
“百鸟学艺。”
“只能讲一个。”田静强调了一下,“丑小鸭还是百鸟学艺?”
“那就听安然的,讲百鸟学艺吧!”安心做出了让步。
“好,那就讲百鸟学艺。”田静应声道。
她等两位女孩喝完牛奶,从她们手中接过杯子,又等她们都躺好,替她们掖好被子后,方才徐徐开口,用着缓慢的语速和轻柔口吻开始讲起了了《百鸟学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