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愈发低落。

他看出来了，问“工作中觉得不开心？”公事公办的语气，上级体恤下属。

她靠在椅背里，怔怔望着车窗外流动的昏黄灯光，忧伤而晴朗地说“觉得这份工作像谈恋爱。”

杨云一怔，尘封的记忆突然裂开一条口子。

他扭头看她，却只看到她望向窗外的侧脸，白皙的，脆弱的，像要融入灰色的夜里。

狭小幽暗的车厢里，电台男声绵长而哀伤“我宁愿所有痛苦留在心里，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他神思一晃，想起囡囡漂亮的眼睛，弯弯地笑，却有些难过“做医生啊……觉得这份工作像谈恋爱一样。”

小希望着窗外，唇角噙着一抹浅伤“一颗心时刻牵挂着它，一下子激动欢喜，一下子难过失落。”

杨云嘴唇动了动，哑然，失语，心底了无声息。

很多年前，当他还年轻，他问“为什么？”

他的女孩答“因为一颗心时刻牵挂着它，一下子激动欢喜，一下子又难过失落。”

太久太久，像一个世纪。

冬夜的街道空寂而冷清，一如此刻杨云面无表情的脸。

他无波无澜道“难得你还有这份心情，希望时光不要把它磨掉。”

小希心头涌过一丝鼓励，感激地望他。他直视前方，光线昏暗，看不清表情。

她也望向前方的道路，空旷，未知，却一往无前；

深夜的电台，男声轻唱“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是否知道与我同行的身影，她如今在哪里……”

小希嘴角浮起一抹温暖的笑如此鼓舞人心的歌曲。

杨云握着方向盘，心中轻嘲如此悲凉的歌曲。

前方的道路，萧条，灰败，就像他的过去和未来。

小希完全是另一种心情，她含笑听着歌，当唱到“存在的意义”时，她感由心生，轻轻道“坚守信仰，愿为之付出性命，宁死不负。”

杨云猛地一愣，扭头看她“你刚才说什么？”

今晚真的是见了鬼了！

记忆里的那个夏天，囡囡捧着书坐在秋千上晃荡，他抱着贝司坐在石凳上轻弹。

少女抬起头，长长地叹一声“嗯，宁死不负信仰。”

少年扭头看她。星星点点的阳光穿过枝桠，缀满她的长发；她将怀里的书贴向胸口，眼睛里的光灿烂而虔诚。

他瞟一眼她手中的书，淡淡地“哦”一声“那个把全雅典人都问疯了的老头？”

“被判死刑后，苏格拉底可以逃亡，但他选择接受民主的意志，因为逃亡会破坏雅典法律的权威。即使是死，他也不要破坏信仰。”

……

小希望着杨云研判的眼神，愣愣的“上学时要辅修哲学，看到苏格拉底，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啊。”

杨云良久无言，最终，轻轻地笑了一下“是吗？”

小希小声嘀咕“很激励人心，不是吗？”

“是。”杨云说，再次想起那个夏天。

……

“哦？囡囡，那你的信仰是什么？”

“很简单啊，一个字。”秋千上的少女微微一笑，美好得像坠入凡间的天使，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