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知道老者有话要说,便对那知县道,“你稍待片刻。”
知县连忙退下,老者立即上前来低声禀道,“方才收到徽寧池太兵备道王公弼牒呈,另有安庆知府皮应举申详,皆系加急铺递。
查安庆府桐城县八月二十二日现匿名贴,内称代皇执法等语,二十三日夜有人聚众为乱,于城楼杀人悬尸,延烧两家乡宦门房。”
船夫一直很平静,一直听到最后微微皱眉道,“乡宦?”
老者低着头,“正是凶险之处,去岁有宜兴之变,四月溧阳之事余波未平,皆涉乡宦。”
船夫沉吟道,“你的意思,桐城此事背后又有某位大人的操持?”
“职下不敢,只是说此事凶险,皆因那位大人最懂圣上的心思,乡宦之事一个处置不当,便有结党之嫌。”
“桐城那两名乡宦乃何人?”
“吴应琦和叶灿,分别官至南大理寺卿、南户部尚书,已致仕多年。
此两人皆非东林。
暂与大人无关,但桐城诗书传家之大族不少,除了何如宠之外,既有东林又有阉党,桐城士子之中多为复社。
其中牵涉复杂,若桐城只是寻常凶案就此了结,那也罢了,但若形势继续发展,便难以尽言。”
“既有代皇执法的帖子,便不是寻常凶案。”
船夫停顿一下轻轻道,“东林、复社。”
老者把声音压到最低,“一旦沾染上这两样,朝中那位大人便会穷追不舍,务要与虞山先生牵连起来。”
“举朝皆知虞山先生乃本官座师,皇上明见万里,不会被他轻易蒙蔽,他若牵强附会,徒惹笑柄尔。”
“大人掌江南十府,此天下财税所出,向来举朝瞩目,那位大人未必甘心大人久据此位。”
老者抬眼斜打量四周,“前些时日张溥与本府推官周之夔论战,复社士子群起围攻周之夔,誓要将其逐出苏州府,此事已在朝中物议沸腾,言说江南官场纵容复社。
四月溧阳之变波诡云谲,因大人应对得当,其背后之人未尽全功。
此时桐城事起,无论大小皆不可轻忽,万不可授人以柄。”
船夫眯眼默想片刻道,“王公弼的意思是如何处置。”
“王道台在牒呈中言称,收报之时,乱民多寡、头领一律不知,皮应举与桐城知县杨芳蚤又坚拒调兵,此两人已星夜入桐安士民之心。
王道台欲驻节安庆观望形势,暂不调兵过江。”
“暂不调兵?
王公弼能调得出兵否。”
老者低声道,“职下上月曾往池州,徽寧池太兵备道之下,实无可用之兵,大江以南倒也罢了,偏有安庆孤悬江北,此一府归于应天巡抚治下,却与苏州相距千里,又天堑阻隔,实难兼顾。”
“安庆归于应天巡抚治下,便如南阳之地分隶河南湖广;六和、江浦归于应天府,此乃朝廷犬牙相制之意,不令天险为人擅专,此时不说也罢。”
“虽是如此,但安庆只有一水上守备。
陆上无一兵可用,一旦有事,则仰望于千里之外。
如今流寇肆虐湖广河南,万一荼毒江北,于大人终是隐患。”
船夫轻叹道,“此事今年已两奏于皇上,皆被驳回,只能容后再议。
你派人留意着巡按衙门,不能让他们先把桐城之事上报。”
“职下明白,晚间便会联络布在巡按那边的耳目。”
“桐城之事不可轻忽,你明日往池州面见王公弼,令王公弼每日一报。
要他在南岸尽速汇集兵马,一旦桐城有变,即刻过江剿灭乱贼,以免酿成巨祸。”
船夫说罢,拍拍下摆上被船桨沾上的泥浆,一跃上了马背,老者立即上了自己的马跟随而去。
旁边站着的一名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