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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街上还是灰蒙蒙的,风里夹着像雪又像雾的稀碎冰渣。冷得人缩肩弓背,恨不能钻回娘胎里去。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辰,命好的都躺在热被窝里睡回笼觉,可有些人却不得不早早出来谋营生。
一个头戴毡帽的中年车夫,赶着辆驴车走在街上。
他口鼻呼出的白气到胡须和眉毛上就结成了白霜,他却擦也不擦。因为即便是擦了过会儿还是有,这天可真叫个冷,好在他心情还不赖。
只因一大早就有买卖可做,不必四处转悠,或者守在一个地方苦等。
路有些滑,车走得不快,他抬头看了看前头的羊汤馆,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
因为羊汤的香气已经飘散到了整条街上。
羊汤馆儿每日天不亮就开门,穷苦人肚子容易空,这样的天要卖力气最好破费两个大钱喝一碗热乎乎的羊汤,从里暖到外,浑身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
车夫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打算做完这趟活也进羊汤馆里喝一碗羊汤暖暖身子。
这时车里的客人发话了“到前头羊汤馆门前停一停。”
车夫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公子要到哪里去?”
“我说要你到前头的羊汤馆门前站一站,我要买两碗羊汤。”车里的人有些不耐烦。
车夫愣了一下,却不敢多问,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客人的事轮不到他动问。
连忙把车拉到羊汤馆门前,说道“公子稍候,小的这就进去买。”
“用不着你,我得亲自去。”车里的人说完,掀起了半旧的花布棉车帘跳下车来。
他身上穿着赤红狐裘,小牛皮靴子,眉目俊秀得比画上的人还好看。
车夫低着头,只敢偷偷地看。
这位小公子也不知是哪家的少爷,一大早就钻进自己车里来。
还没等自己开口问,就丢过来一块儿碎银子“到楚腰馆的后门去,其余的不许多问。”
其实从他上车的地方到楚腰馆也不过十个铜板就够了,那块碎银子怕不是有二两多重。
车夫感叹自己今天真是撞了大运,不过这小公子也的确让人疑惑。
看穿戴谈吐,理应是高门贵地的公子哥儿,可偏偏雇了自己的这辆破车,更要买那下贱人才喝的羊汤。
若说雇车这事,他还算能想得通,怕被人看到,毕竟年纪轻轻身份尊贵,去那地方不是光彩事。
可就算是楚腰馆的人怕也不喝羊汤的吧?
那可是京城最大的花楼,随便个扫地丫头也过得比自己体面。
他这么想着,那小公子已经提了羊汤回来。
车夫不敢乱说话,等人上了车,他才拉了驴往前走。
苏好意睡得正香,却被拍门声吵醒了。
“八郎是我!”敲门的人急不可耐“快些开门。”
苏好意强睁着睡眼下了床,从里头把门开了。
别看吉星敲门敲得急,等到苏好意把门开了,他却不急着进来了。
“你快回床上去。”吉星在门外催促苏好意“我从外头来,身上寒气重,当心扑了你。”
苏好意几步回到床上,一进热被窝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吉星随后推门进来,他一进门果然带进来一股寒气。
“小祖宗,你怎么这么早就跑出来了?”苏好意道“快到熏笼这儿来暖和暖和。”
吉星把羊汤放到桌上,搓着手说“我是趁大伯上朝的时候,从角门儿偷溜出来的。”
苏好意听了吓一大跳,说他“你好肥的胆子!万一被逮住了,不打你个屁股开花才怪。”
“为了见你顾不得了。”吉星一边说一边将外面的大毛衣裳脱了。
苏好意道“你这一年倒真长高了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