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的,自然不是和谈之事。
和谈的大多数事项都已经安排妥当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今天不过是和谈的第一天,不可能提起任何正事。
大家都只是祭个天,喝个酒而已。
真正展开会谈的时间,最少也要到两天以后了。
两人所讨论的,当然还是晨间邸报上记录的事情。
“嬴启在奏对中提名胡亥之事,公子知道了?”
与大多数昭人勋贵心中的想法相同,在樗里偲心中,胡女之子胡亥根本配不上“公子”这样的称呼。
故而除了在正式场合上,从未在胡亥名字之前加“公子”二字。
“知道了。”
扶苏表面上在观看着祭礼的进程,实质上脑子在开着小差。
“公子以为,嬴启此举有何动机可言?”
看来不只是自己觉得疑惑,一向才思敏捷的樗里偲也想不出在这个时间段,嬴启突然给自己找不痛快的缘由。
“是熊启的谋划吧。”想不出来,便只能随便猜一猜,或许在两人的交流中能逐渐摸清来龙去脉。
“胡亥想不出如此妙计,也没有能量说动嬴启,当然很有可能是熊启的谋划,而且不止是熊启,要说动宗族大臣,单凭一个外来户,恐怕还做不到。毕竟这里面有触怒公子的后果。”
“赵高。”
两人对了一眼,异口同声。
之所以将此举视为妙计,其实与当日昌平君想要促使胡亥成功受封列侯一样。
都是想要给胡亥一个能够发展自己势力,来与扶苏在正面对抗的地盘。
在封侯之事被扶苏的突然杀出所搅黄之后,胡亥只得了一个有名无实的伦侯,使他失去了经营自身势力的关键地盘。
而在扶苏即将晋身太子的此时,胡亥在朝中更显孤立无援。
此时给胡亥一个蜀中郡郡守的位置,其意义绝不仅仅在于避开在朝中势力日盛的扶苏,而是将当日未能通过封侯达成的目标,换了一个迂回的方式重新达成了。
此外,随着盐铁专营的展开,蜀中的怀氏已经逐渐成为扶苏势力中的重要一环,为扶苏一派了巨额的资金支持。
而如果胡亥入主蜀中,可以想见的是,对于怀氏的未来,准确来说是怀瑾的未来,并非是一个利好消息。
如果战国有股票这回事儿的话,“怀氏集团”的股价估计会一路暴跌……
同时,这还是一招聪明的以退为进。
这样造成了扶苏不方便直接反对的局面。
不同于当日胡亥的主动请封,这次事件的起因,不过是嬴启在回京的奏对中提了胡亥的名字而已。
明面上与胡亥并无直接关联。
而且就算是胡亥的谋划,恐怕在所有人,包括始皇的眼中,这也是胡亥为了避免与扶苏在朝中起冲突的故作退让。
当日封侯可以看做是胡亥的居心不轨,扶苏的反对虽然激烈了些,但毕竟是“情有可原”。
可如果在胡亥已经做出明显的退让行为时,扶苏还要反对,就难免会被视为不给兄弟活路的“不仁”之举了。
况且如前所说,嬴启不过就是在王上问询时随口提了一句而已。
理论上而言,嬴启就是提了个建议,最终的决定权还是要看王上的意思不是么?
以王室近亲子弟镇守蜀中,本就是在先王时就定下的规矩,始皇唯一还在世的兄弟嬴馥便曾任过最后一任的蜀王。
虽然如今已经将蜀地分为三郡,但嬴启的建议也是有先例可循的。
而且此时扶苏被和谈之事约束在了宛城,等到此间事了,恐怕胡亥南下蜀中之事已成定局,反对也来不及了。
“赵高会以何说之?”樗里偲随着众人做了个礼拜上天的动作,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