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感到罪恶的轻松。
扶苏在此前从未想象过,被病痛折磨而死是一种多么恐怖的事情,连带着,他竟然似乎对昭人选择痛快地在战场上赴死感到了理解。
司马错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了的,已被病痛折磨得没有了往日光彩的双眸只是静静看了扶苏许久。
老国尉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仿佛是想在视线中向他传达什么意思,然而扶苏再怎么隔着泪光费力去揣摩,也无法从老国尉浑浊的眼珠中再找到一丝线索。
终于,老国尉好像是放弃了,轻轻眨了两下眼睛之后,似乎疲惫已极的双目便又在扶苏面前缓缓合上了。
一旦闭上了双目,便只有难以辨别的胸膛起伏,才令人依稀感觉得到老国尉的生命还未燃尽。
家老仿佛读懂了扶苏没有读懂的意思,叹息着对扶苏轻声道“请公子出去吧,孝子贤孙们该进来了。”
扶苏一怔之后才明白了家老的意思。
轻轻放下国尉的手,扶苏终于还是忍住了仍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几乎是以逃兵的心态跑出了屋子。
屋外的司马氏子孙们纷纷向扶苏行礼,然后便匆匆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没有等仍处在恍惚中的扶苏还礼。
“公子来了啊。”
没有焦距的目光本能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仿佛过了很久,大脑才将来人的面貌认清。
“国尉?”
当然不是扶苏出现了幻觉,眼前这个虽然同样年迈但还精神矍铄的老者,是另外一位国尉,尉缭子。
尉缭子身后的肥易向着扶苏行礼,当然也被扶苏一并忽略了去。肥易并无不悦神色,想是也知道扶苏此时恐怕心绪已乱。
“老夫心绪烦杂,可否请公子陪着走走,以免老夫掉了坑里去。”尉缭子含义不清地嘟哝了一句,不等扶苏回答便当先走出了一步,又转过身催促地看着扶苏,直到后者缓缓跟了上来。
“其实以司马老头的病况,早两天就该撒手了的。”尉缭的声音与扶苏印象中的刻板语调不同,反而多了些情绪,使得尉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竟也柔软了几分。
“老国尉是在等我。”
“嗯。”含混地应了一声,尉缭又用上了惯常的气人语气,“可是见上了面又说不出话,何必要多受这两日折磨呢?”
若是在今日看到国尉病重境况之下,听到尉缭这样几乎是在咒老国尉早死的话,扶苏立时便会与其断交。
然而如今,扶苏发觉自己对此竟也有些难以置信的同意。
但这并不意味着扶苏愿意去附和他,即便他是能够让扶苏亲自为其驾车的大才也不行。
不过尉缭子本身也不是一个喜欢,或者说看重他人意见的人,没有等扶苏回应便将话题扯了开去,“昭国大才云集,但能令我尉缭略感佩服的,也只有两个半人,公子不妨猜猜何人有此殊荣?”
即便是说自己佩服的人,尉缭的口气仍然自大得让人恨不得揍他。
扶苏如今没心情与他玩这种游戏,随意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想必司马国尉必是其中之一了。”
尉缭子没有留意扶苏语气中的嘲讽,又或许在他看来,这种语带嘲讽的话才是人们交流时的正常方式,“只能算半个。”
为国平定蜀地、假病蒙骗天下、安定三代朝堂的老国尉都只能算半个?
“别愣着了,接着猜啊。”
跟在两人身后的肥易被老师对公子的随意态度刺激得冷汗直冒,心中大呼不妙。在公子正在为老国尉之死哀痛的当下,如此举动,恐怕会遭来记恨。
只是不等肥易劝诫,早已猜到这个“胆小怕事”的弟子会有何反应的尉缭子就狠狠瞪了他一眼,让肥易只能把还未出口的话又生生咽回了肚子,只两腿打颤地看着皱眉不已的公子。
值得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