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终于还是见到了名闻天下的春申君黄歇。
黄歇选择在此时拜访暂居在驿馆的扶苏,不能不令人颇感意味深长。
无论如何猜度其人的意图,春申君既然已经放出话来要见,客随主便的扶苏是不好拒绝的。
何况也没必要拒绝,他也一直很想见一见现存的三位君子中唯一没能得见的一位。
被左右搀扶着下车的春申君,是扶苏此生所见过的,最瘦的人。
形销骨立的黄歇瞳孔深陷,明亮漆黑的眼珠却透出令人心悸的光彩。面上不自然地潮红,反而使得高耸的颧骨更为可怖。
原本应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却被病痛折磨成如此形状,实在令人感叹。
在黄歇的第一声带着浑浊痰音的咳嗽之后,扶苏就可以断定,春申君所患的,是这个时代死亡率极高的肺痨,也就是肺结核。
在抗生素出现以前,结核病就是绝症。
黄歇以手帕掩住口鼻,将咳嗽出的痰液仔细包裹其中,然后令随从收拢进已经放了几团同样丝巾的小盒中仔细封存,想来是会一起做焚烧之类的处理。
看来在这个时代,古人已经大致掌握了肺结核的传播途径。
等到黄歇喘息均匀下来,扶苏才带着众人上前见礼,“晚辈扶苏,见过春申君。”
春申君黄歇与母亲华阳夫人份数兄妹,因此扶苏以晚辈自称,也表现得亲近一些。
黄歇同样笑着与扶苏答礼,“早想与公子见上一见,只是没奈何缘悭一面,今日总算是圆了一个念想。”
是你一直躲着我不见吧。
扶苏转身为黄歇一行引路入馆,却将会面的地方从原本选择的内堂临时换到了院中的凉亭。
对肺结核病人来说,良好的通风是十分重要的,而且这样的环境也避免了封闭环境中较高的传播率。
扶苏还不想英年早逝。
虽然面上未流露出丝毫,但扶苏心中自然是怕被传染的。
依然以手帕掩着口鼻的黄歇在侍从帮助下坐到了上首,看到扶苏关切的目光,为其解释道“非是对公子不敬,只是黄歇这病容易通过口鼻染给他人,不得不防。”
四君子就是四君子,这素质觉悟就是高。
换了我得了痨病,肯定是怎么都要想办法喷赵高跟胡亥一脸唾沫星子的。
呸呸呸,自己才不会得病。
“扶苏省得,春申君自便就是。”
既然聊到了病症,扶苏便结合着自己道听途说来的“经验”向黄歇建议道“春申君国之干城,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平日里应多注意休息,不要过分劳累,多去山林温泉之地修养身心,此病或可不药而愈。”
黄歇又干咳两声,此时闻听扶苏的建议,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不想公子也通医术?”
“不敢说通医术,”扶苏没有接这个帽子,他哪里懂什么望闻问切,不过是知道一些后世里小儿都知道的道理罢了,“只是国中有长者多年为病痛所苦,因此在御医那里了解过一些。”
“公子所言的长者,可是司马国尉?”眼见扶苏点头,黄歇又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一位老者,“难怪公子方才所言与我的医师之前说的相同。”
见扶苏看过来,老者躬身行礼,“老朽曷,见过公子。昭国医术果然不凡,等春申君死后,我应当拜访的。”
昭国的医术自春秋以来就是领先列国的,因此老者会有此说。
春秋时代最著名的几位医生,比如医缓、医和、医呴都是出自于昭国,只是到了战国时代出现了一位划时代的神医秦越人,也就是扁鹊,才使得昭国医生的风光不再。
不过这位老者说话未免也太耿直,在当事人面前谈论其人之死,恐怕再豁达的人也是受不了的……吧?
未料黄歇听到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