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君有大功于国,不可说出如此赌气言语。”
扶苏怎么会给熊启如此轻易就摆脱棋子命运的机会,一脸真诚地劝说道“何必要与小儿一般见识呢。”
熊启冷哼一声,还未组织起言语反驳,就被上首满含怒意的威严声音打破了他看似平静的神色,“孤赏赐的君位,是让汝推来辞去的玩物吗?”
昌平君冷汗淋漓,等到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跪服于地,身体竟是先于意识对恐惧做出了反应。
刚想抬起头,他却又听闻上首的斥责继续落下,“拟诏,昌平君熊启,不勤王事,不通法度。念其出身,只以伐俸一年,减邑五百户略作惩处。令着其学法于吏,再有犯者,两罪并处。”
伐俸一年其实并不重,熊启堂堂王室子弟,不可能靠着俸禄过活。而减邑的惩罚虽然稍稍重了些,但更多也只是一种名誉上的惩戒。
惩罚并不重,但熊启只觉昭王的言语如同真实的鞭挞,仿佛受了极大侮辱般面红耳赤。
扶苏嘴角微嘲,心知始皇方才所言的“念其出身”,指的可不是熊启的王室背景。
在大昭,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任何人都不可能因为出身王室而减免刑罚。
因此始皇说的出身,意思是熊启出身于不通法度的楚国,而昭国法度严禁不教而诛,因此才减轻了他的责罚。
熊启的楚国王室出身,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这从他无论在平日里还是上朝时都身着红色就可见一斑。
然而此时昭王的刑罚用词,看似是宽容,实则是贬低他的出身,这怎能不让以身为楚人而自豪的熊启感觉大受侮辱。
但昭王是尊者,尊者降罚,卑者抗命可就不是斥责就能了事的了。
暂时还不想被赐死,即便心中如何恼怒,熊启依然只能低伏请罪,不敢再做多余言语。
熊启之所以要如扶苏所言,硬要跟小儿一般见识,一方面自然的确有给扶苏找不痛快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此激怒昭王,让他去掉自己的君位,将自己放回楚国。
因为熊启从昭王只封了胡亥伦侯而非彻侯,又命自己为其师的动作中猜测出来,昭王不但看穿了自己的打算,还想以自己与胡亥作为棋子的用心。
没有封地根基,胡亥即便得到了昌平君与赵高的内外辅佐,也根本不可能跟扶苏争夺储君位子。
这一点,心明眼亮的昭国文武都看得一清二楚,因此更不会有人倒向胡亥,那么自己想借着胡亥来分裂昭国朝堂的盘算实际上便全部落在了空处。
但在不知情之人眼里,熊启的行为都的确伤害到了昭国的利益,这便给了昭王极好的伐楚借口。
而命熊启做胡亥的老师,就是要将两人紧紧地绑在一起,到时无论胡亥做了什么,熊启以及他背后的楚国,都要为其付出代价。
熊启并没有真的打算扶住胡亥上位。之所以选择胡亥,就是打着不受大昭君臣过分注意的主意,再借由自己与扶苏母子的关系,说服二人信任后,再悄悄将胡亥培育成昭国的毒瘤。
可他没想到的是,扶苏对胡亥的警惕性竟然如此之高,连自己这个即将位高权重的表哥的话都不愿意听,直接就将他几乎是赶着出了门。
毕竟是实在亲戚,在讲究亲疏的战国时代,像扶苏这样不讲情面的,真真少见。这与熊启对扶苏印象中的“仁厚”形象严重不符。
他更没有想到,扶苏的反击竟然如此迅猛和决绝。
不等自己回到府中重新谋划对策,扶苏便成功改变了昭王的诏令。
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扶苏,毕竟是王女的儿子,对于宫廷游戏,还是有不弱的天赋。
熊启很快恢复了常色,起身后面上再没有半分愤慨。没关系,只要他还在朝中,就有足够的机会来搅乱大昭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