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商鞅之说类似,韩非此前的教导,都是教扶苏弃绝民智,统治氓首如同牧羊。
扶苏心中疑惑不已,老师为何如今却提起养民来了?
“我教过你王道,而昭王是最好的霸道之师,你都学得极好。然而无人可教你仁道,总是个缺憾。至于腐儒之仁,不学也罢。”
这都什么时候了,老师还在这里说什么仁不仁的,也太不合时宜,扶苏打断了老师的讲话,急切道“老师先脱了囹圄之灾,日后有的是机会传授仁道。”
“师长授课之时,谁准你插言的?”
“老师……”
扶苏还要再劝,却见韩非两眼紧闭,显然不想就此多说,只好拱手道“扶苏,静听老师教诲。”
韩非这才微笑颔首,开始了最后一课的讲授。
扶苏听懂了老师的决死之意,只能勉力专心听讲。
与扶苏一起听课的,还有门外站着的大批不敢大声喘气的侍卫随从,以及他们头前的那位。
廷尉自然也小心陪在一旁,心中忐忑。
嬴启不敢上前打探大王神色如何,只是任由冷汗湿透了内衫。
注意力不在课业上的嬴启突然听闻大王不知听到什么而发出轻笑,心中稍稍放松,却又被大王接下来的话提起了小心。
“若是劫在此,你说扶苏敢硬闯吗?”
嬴启不知大王此时提起自己那位壮烈的前辈所为何意,只好小心回话,“臣未能阻止公子探视,有罪。”
“孤说他不敢。”嬴政回想起那个倔强老头如老农一般皱纹深刻的脸,笑道“劫这个廷尉,是代表了昭法威严的。当着煌煌昭法,扶苏哪里敢放肆?”
嬴启冷汗淋漓,明白过来了大王的意思,却听嬴政继续道“为何换了是你,扶苏就敢闯了?”
嬴启咬牙道“是臣无能。”
“你哪里是无能,是太聪明了才对。”
说到这里,嬴政有些索然。
这世上,劫那样的“愚人”太少了。
如今又有一个企图以一己之力移山的“愚人”同样一心寻死,让嬴政突然有些腻烦。
为何这些“愚人”不肯多为自己所用一些?
嬴政看向门内那个不知何时肩膀已经宽阔起来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为何“愚人”们总是更愿意亲近他呢?
听到内里传出的笑容,嬴政不愿再听下去,转身而走。
走之前,嬴政顿了顿,下了一道诏书。
“蜀中新郡还差一个郡守,你即日去赴任吧。”
嬴启只得躬身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