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妧说不惯见谅、海涵、请恕罪之类的词,村里人道歉也多是非常口语化的“对不住”,她就更口语了,“对不起”长挂嘴边。
宋璟曾问过她,“对不起”是不是就是“对不住”的意思。
她点头,还卖弄了一下,故意往高大上说——“对不起”就是“吾之过也,望君包涵”的意思。
宋璟记住了,然后对季妧说了这句话。
世事当真滑稽。
季妧顿了顿,道“你无过,无需说这三个字。”
“不……”宋璟摇头,一再摇头。
他有许多话想说,却发现人真正难过的时候,是说不出什么话的,只能这样一遍遍,机械的重复着对方名字。
今夜天公作美,躲懒了多日的月亮竟然上工了。
只是它的心情似乎也不怎么美妙,躲在厚厚的云层后头,把自己藏的只剩一片剪影。
疏淡的清辉洒满人间,徒添了几分凄凉。
明明是相对而站的两个人,却再也不敢对上对方的眼睛。
相对无言,唯有无边的惆怅蔓延,连经过的风都跟着沉默。
沉默太久,风也不堪重负,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裹挟着地上的落叶飘然远去。
季妧笑了笑,略有遗憾,但并不过于伤情的那种笑容,让人看了不至于太过愧疚。
“你快回去吧,你娘这会儿正离不开人照顾。”
宋璟迎上她的视线,极艰难极艰难的挤出一句“你今后……多保重。”
季妧点头,宋璟转身。
他的步伐很慢,仿佛两只腿有千斤重。
季妧眼看着他越远,突然冲他的背影喊道“以后别再让她打你了,实在不行,你就跑!”
宋璟的身形突然顿住。
他没有回身,而是加快了脚步,踉踉跄跄消失在了季妧的视线尽头。
季妧看着他和黑暗彻底融为一体,嘴角的弧度缓缓落了下去,这才发现笑的腮都酸了。
她在原地又站了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直到感觉裙角在被什么拉扯,低头,见是小丁。
季妧蹲下身,拍了拍小丁的脑袋。
小丁成功博得了关注,张嘴松掉裙角,先是蹭她掌心,然后俩前腿立起搭在她双膝上,伸舌头去舔她的脸颊。
舔了一下就顿住了,可能是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但小丁是个好小丁,它不嫌弃季妧,于是狗头继续往前凑,季妧挡都挡不住,毕竟这小家伙几个月来长了不少。
终于把小丁扒拉下来,脸上已经湿漉一片。
她抹了抹,又抹了抹,越抹越湿。
“小丁啊,天真的冷了。”
万物肃杀、草木枯落,所以她那不应季的桃花,也败了。
季妧感慨完,吸了吸鼻子,估摸着自己可能是感冒了。
搓了搓小丁的狗脑袋,带着它进院落闩。
该睡了。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人得向前看。
宋璟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家,枯站在院子里,举目四顾,满眼萧瑟,满心茫然。
突然不知该做什么,也不知该往哪去,像一具麻木的空壳。
直到西屋传来一连串咳声,他才从迷障深处转醒。
挽起袖子进了灶房,把之前煮好的粥饭重新加热,从案板上摸出仅剩的一只碗,盛好端进西屋。
进门的时候带进一阵风,油灯的火苗摇曳了一下,躺在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一脸病容,死气沉沉。
宋璟端着碗在炕沿坐下,舀了一勺粥递到孟氏嘴边
她把头撇到了另一侧,动作缓慢,看得出已经没什么力气。
宋璟把勺子放回碗里,纵然疲惫至极,也不得不说点什么,总不能眼看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