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这才想起,之前还备了一些东西。
她起身跑到炕稍,一通翻找,找出一根圆木棍,急匆匆又回到流浪汉身边蹲下,把木棍递到他唇边。
“你张嘴,咬着这个,千万不要咬到自己的舌头。”
流浪汉迟迟没有反应,季清楚,他这是痛到极致后,对外界的反应迟钝了。
或者说,已经丧失了反应的能力。
季只能自己动手硬掰。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木棍横塞进他嘴里。
她也是到了这时才发现,流浪汉浑身已经湿透了。
季自己也没想到,见惯了各种各样血腥恐怖的手术场景,最让她心尖发抖的,竟是眼下这场。
“你、你扛住啊,就快好了,再忍忍,就快好了……”
即便流浪汉被牢牢绑着,她还是下意识握住流浪汉的双臂,防止他突然失控,把刚缝合的伤口给绷开。
谁都不知道,流浪汉的意志,能坚持到何时。
辛子期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更是不敢有丝毫松懈。
豆大的汗珠急出如雨,从额头不停滚落。
季要看顾流浪汉,无法给他擦拭,他一个侧头,全擦在了罩袍上。
离奇的是,时间越是紧迫,他的大脑越是冷静。
因为是新针法,不太熟悉,第一针下去的时候还很迟疑,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脑海里一遍遍回想着季的示范与解说,越来越顺手,越来越有条不紊,速度也越来越快。
流浪汉的整张脸已经涨成了紫红色,这颜色蔓延至肩颈,让人担心他周身血管随时都会爆裂开来。
他头发也汗湿了,整个人如同才从水里捞出的一般。
而最让季担心的是,有血迹从他嘴角缓缓流了出来。
季一叠声的喊着流浪汉,嗓音直发颤,她真怕流浪汉就这样生生疼死过去。
“疼你就喊出来,喊出来会好一些,你听我的,行不行……”
这大概是她对流浪汉最温柔的一次。
而在她话落,流浪汉确实发出了一声闷哼。
声音很低,但离得近的缘故,季听的清清楚楚。
心里一松,有动静就好。
然而在那一声之后,无论季怎么安抚和劝导,流浪汉都再没出过声。
这是一种煎熬,对三个人的煎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那声“好了”终于传来时,季松开流浪汉,跌坐在地,整个人几近虚脱。
辛子期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不过眼下他还不能放松,最后的收尾工作还得他来完成。
等由内而外,把皮肉一层层细密的缝合好,打上最后一个结,敷上帮助术后止血镇痛消炎的药,再包扎完,辛子期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他僵直的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因为他的腰和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
而麻木过后就是疼,疼的要断掉的感觉。
能不疼吗?
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断断续续六个多小时,除了事先准备的水,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季自己都浑身僵硬,何况是辛子期这个主刀大夫。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肌腱缝合完毕,手术成功完成,流浪汉没有痛死、还有意识。
季长长地吁了口气。
长时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骤然松懈之后,是真的连手指头都懒得动。
季和辛子期对坐着,许久未说话。
最后还是季先爬了起来。
流浪汉这时候已经是昏昏沉沉、欲睡不睡的状态了,不过整体看上去还算不错。
季端起盛水的碗,用棉棒蘸湿,给他润了润发白起皮的唇,手术过程中也是这样,基本保持在每半个时辰一次。